李军律师夜话：曾成杰被执行死刑引发的话题

   2013年7月12日上午，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据最高人民法院下达的执行死刑命令，依法对集资诈骗罪案犯曾成杰执行死刑。曾成杰被执行死刑后，其女声称连最后一面也未得见，法院连最后通知都没有。对曾成杰执行死刑、不通知家属的做法，在新浪微博上传开后，引发了网民的围观，纷纷谴责这种秘密处决不人道，同时还有不少声音是针对曾成杰辩护律师王少光的，认为其未能尽到职责。现先将部分有关微博摘抄如下：
   【起码的人道主义】@贺卫方：聂树斌被枪毙后几天家人送衣服才被告知。18年后曾成杰被处死又是如此。即便是正当的刑罚，为什么不能让家属看上一眼，听听他的遗言？强烈谴责这种反人道的死刑方法！ //@王祖哲：刘志军就不死，别人可以死。死刑具有阶级性。//@何兵：即使万恶万恶的旧社会，也不这么干！
    聂树斌被枪毙后几天家人送衣服才被告知。18年后曾成杰被处死又是如此。即便是正当的刑罚，为什么不能让家属看上一眼，听听他的遗言？强烈谴责这种反人道的死刑方法！
@罗昌平：湘西集资案主角曾成杰之女说，她的父亲今天上午已被执行死刑，注射死亡。家属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！一句遗言也没有！甚至连正式通知也没有！希望官方发布正式消息，尽人道主义给家属一个交代。刘志军不死，其他经济犯罪也应该不死。
@荆楚狂生1957 ：【法平如水耶？！】刘志军被判死缓;商人曾成杰被枪决，死刑非少杀慎杀，而是对谁而杀。人被枪毙了家属竟然还不知消息，死刑执行前连最后一面都不给见，被枪毙后连收尸的机会都不给。曾成杰之死，天下咸知其冤焉。下面是流出的曾成杰书，只感越看越是心惊，额上冷汗直冒。评曰：法不平何以服众！哀哉！
@青岛维权律师张海  ：曾成杰的死是多种原因促成的，律师王少光的火性太弱，我看了其二审辩护词实在不忍卒读。http://t.cn/zH34HEO 开篇先感激判了死刑的一审法院，发言称是斗胆向二审提出如下意见。上周的专家讨论会上，@李庄 简短的了解了案情就指出尖锐的问题。
@李和平律师:曾家出面的女儿太年轻，分不出律师的天壤之别。/@李苏滨律师:虽同为律师，难免有士兵和将军的差别，委托人也需有一双慧眼。
@李和平律师：王绍光律师对曾成杰之死要负责任！去年曾珊找到我，当天我们二十多名律师为她父亲曾成杰开研讨会，有企业家现场捐款资助两万元，并希望继续研讨案件，但王绍光控制曾珊，拒绝其他律师介入，我们只得作罢！
【曾成杰冤死，王绍光律师给个说法吧】@全章律师：曾成杰的律师应该滚出来向国民谢罪！去年曾成杰的事情得到大家关注，有企业家给他女儿捐款，很多人希望律师进行社会化运作，该律师竟认为曾死不了，拒绝其他律师介入，欺骗曾的女儿，曾女年幼不懂。
总结网民对曾成杰之死案的议论，基本上可以归纳为三种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：
第一种观点，认为法院执行死刑不通知家属，不人道。对此，笔者也附和跟贴，确实不人道。人死了都不给个面见，与秘密处决何异？没有这么干的！尽管面对网民的质疑，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新浪官博解释说，法律没有规定执行死刑要通知家属。但我要问一问长沙中院：首先你们扪心自问，你们真的能做到严格依法办案吗？再者，最高法刑诉法司法解释的规定难道可以不执行的吗？即使没有规定应当通知，但也没有禁止不能通知家属啊！这是一个人的最后弥留之际，也是一个女儿即将失去父亲、妻子即将失去丈夫、一个家庭面临毁灭性打击之际，即使没有规定，于情于理不该通知见最后一面吗？最后要问你们的是，曾成杰案一直处于社会舆论中，不同的声音一直存在，你们这种秘密处决的行为，不是更加给人以不清不楚、不明不白之口实吗？
第二种观点，认为与不久前被判死缓的刘志军这位牛掰人物相比，曾成杰也罪不至死。的确，刘志军很牛掰很牛掰！他可以免死，那么曾成杰有何理由死呢？曾成杰没他牛掰？集资诈骗难道比得上贪污腐败所带来的严重后果？只要有人类社会，违法犯罪的现象就会一直存在；而且，只要司法机关正常执法，违法犯罪的量与历史相比，会保有一个有据可查的正常的增减幅度。 而贪污腐败、渎职犯罪，是应当能够控制也应该控制住的。在贪污腐败没有得到有效遏制、没有废除死刑的情况下，刘志军死缓所释放的信息，对控制贪腐而言是好是坏呢？相比，刘志军都可以死缓，真没有理由不给曾成杰死缓。
第三种观点，认为曾成杰死刑立即执行，其辩护律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；曾成杰家属没有找对律师。持上述观点的人，基本是我的律师同行们。向来，我是主张同行相亲的。中国律师，经历了太多磨难后仍处于劣势地位，不团结而动辄互相指责，更没有出路。我指的是律师这个群体而言，不否认有极少数律师处在优势地位上，但这极少数不具有代表性，众多是如我一样默默无名、为生活而挣扎的律师。
既然是同行评价，就更应站在律师的角度，从案件事实与法律规定出发，对照辩护律师应具备的执业技能与职业操守，去评判曾成杰辩护律师王少光。首先我要表明的是，对案件本身我没有发言权，因为不了解曾成杰案事实，也接触不到案卷。我想我也不需要深入到案件本身，每一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，任何人都不可能顾及到所有。我承认我不能博爱，不能照顾到所有需要帮助的人，我也承认我能帮到的人可能会很有限。作为律师，我只能就自己接受的案件，尽力去做好它，尽量不留遗憾。但遗憾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，主观愿望总会被客观现实所击碎。那么，我们需要探讨的就是，曾成杰的律师到底有没有尽职尽责。如果王少光律师已尽责，我相信他仍会存有极大的遗憾，为未能挽救其当事人。这种遗憾，恐其终身不能释怀。如果他没有尽职呢？这个，我还真不敢妄加揣测。有谁可以证明他失职的吗？
我们如何评判其有无尽责？仅以曾成杰被判死刑立即执行这个结果？我们做律师的，每每向当事人解释律师的工作、作用时，相信都会谈到律师提供的是一种法律服务，重在提供服务的过程，而不是结果。很少有律师敢于承诺包胜诉，尤其是刑事案件。虽然，当事人甚至律师本身都会看重结果，但这不是律师的定位。律师法明确规定，“本法所称律师，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，接受委托或者指定，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”。这一点上，律师与医生的定位基本无异，患者经诊治无效而死亡（医生没有过错的话），能够责难这个医生吗？
说到医院，我还知道，对不同资质的医院的执业标准要求也有所不同。虽然我们国家没有对律师作出三六九等的资质之分，但人与人还是不同的，律师也是如此。说这个，是想表达宽以待人严以律己，尤其是同行之间。你不能也无权要求每个人都同你一样，与你一样的行事风格，但有权要求、监督同行遵循职业操守。
在这之前，我从没有听过哪个律师因当事人人被判处死刑（立即执行）而受责。王少光律师受到指责，盖因这个案件的社会关注度及案件本身的影响力。就如钱列阳大律师，刘志军没死，不也依然受到指责？试想刘志军案换一辩护方式，会是什么结果，有敢拍胸脯的吗？即使有，我相信以刘志军保命的心态，他也绝不会同意他的辩护方式，不是说一定会给他辩入死境，而是他没有第二条命去冒这个险。
你上面不是也说过曾成杰不应当处以死刑立即执行的吗？是的，我说过，与刘志军相比，曾成杰罪不至死。再者，对经济犯罪，我一向不赞成死刑。但是你应当能够理解，我说的曾成杰不该获此结果，不是指责辩护律师辩护不力，而是指向判他死刑的机关及相关人员，指向的是导致这个看上去非常不公、让人一肚子火却无处发的司法，也是在与刘志军案比较的基础上。对于从事实和法律上，曾成杰是否应该判处死刑，不了解案件就不便讨论。
时间有限，我要说的就这些了。曾成杰事件体现出的司法不人道，不仅仅是死刑执行程序独有的，推进它往人道的方向，是每个人的责任，法律人更是责无旁贷；经济犯罪案件死刑的废除，仍需努力呼吁；让司法更加公正、适用法律更加统一的任务更为艰巨。试问，还有精力去内耗吗？探讨交流、互助合作、总结经验，则另当别论。